2024: 独立开发的第一年，我的收获与成长

读到了一篇非常棒的独立开发年终总结，转发过来和大家分享。作者是laike9m，播客捕蛇者说(https://pythonhunter.org/)的创始人，他的独立开发产品clicknow.ai是Mac平台最好用的划线AI搜索/翻译工具（开箱即用，买断制，无需api），同样也是他的第一个产品，这篇文章很大程度上围绕着这个产品进行总结与感悟。原文链接：https://indie2024.laike9m.com/

关于本书

大家好，我是 laike9m(https://laike9m.com/)。关注我一段时间的朋友们可能知道，我喜欢写文章，但从来不写年终总结——值得写的往往已经写过，其它的似乎也没什么可写。然而 2024 对我是特别的：我踏上了独立开发之旅，发布了自己的第一款产品 Clicknow(https://clicknow.ai/)。作为一个新手，我还难言有什么成功经验。但这短短一年确让我有很多体悟，因此想以年终总结的形式记录一下。

本书免费且开源(https://github.com/laike9m/indie2024)。同时提供付费 PDF 版本(https://laike9m.lemonsqueezy.com/)，包含额外内容（产品的收入情况）。

为什么是独立开发？

开始一段新旅程总是需要理由，而我的理由是多方面的。我是一个长期的开源爱好者，GitHub 某种程度上算是我编程的起点。多年来，我习惯于把点子变成现实，并且享受创造带来的乐趣。公司虽然能提供薪水，却提供不了创造带来的价值感和自我认同。我曾经问自己：如果在大公司干一辈子，这个职业生涯是否另我满意？除非有万里挑一的事业运，否则答案大概率是否定的。多年来的打工经验告诉我，想在公司做出一款真正有 impact 的产品基本看命，更不要说大部人根本机会没有主导一款产品。假设七十岁时别人问我你这一辈子干了啥，而我却只能回答“我把 X 的响应时间减少了 xx ms，让 Y 新增了 1M 用户”，这种想想就挺恐怖片的。我不想度过这样的一生。再者，我想获得不依靠公司生存的能力，而这和我的人生目标有关：我有一个想研究的课题，它可能要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。朝九晚五可以帮我积攒金钱，在其它方面却无助于实现这个目标（比如时间占用）。此外，身处这个不确定性激增的时代，人是否能安稳地打一辈子工也要存疑，多一条路总是好的。我不推荐一上来辞职全职独立开发，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。同时，我认为自己很适合独立开发，而相对没那么适合 startup。这两者的区别我在《我想怎样做个人产品》和《湾区与独立开发》 里写过，故不再赘述。至于适合独立开发的结论，则是从自己的性格和过往经历得出。我喜欢创造，有很多想法，有相对合格的执行力，这些都和独立开发契合。在过去主导一款公司内部产品时，我享受和用户对话及帮他们解决问题。诚然，我欠缺商业知识和经验，而这些也恰恰是我想通过独立开发来学习的。最后，可能也是最重要的：我想获得一段人生体验。人活一世，为什么不做自己想做的事呢？成功与否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？

独立开发很难

“独立开发难”是一个共识，但具体怎么难，难在哪？我想结合自己的体验聊聊。

独立开发不只是写代码

虽然含有“开发”二字，但独立开发本质上是一个商业行为，你可以称其为“一人公司”或者“solo entrepreneur“。在技术之外，你需要考虑诸如产品设计、品牌、定价、宣传等很多方面。相信很多人和曾经的我一样，对这些毫无概念，毕竟公司里既学不到也用不到（可能创业公司除外）。有人说产品经理和设计师更适合独立开发，或许不无道理——因为他们掌握了更多代码之外的技能，而补齐技术如今在 AI 加持下已变得相对容易。除了技能，认知（mindset）是程序员们更大的短板。如果你把独立开发看作是“一个人写代码”，那就很容易走入误区，比如：

• 花费大量时间构建出一款产品，最后发现只有自己需要
• 打造出一款免费产品，却并未想好商业模式，导致入不敷出
• 产品可能很好，但因为不重视宣传完全卖不出去

只有正确认识“独立开发”，我们才能意识到需要补齐的短板，并通过学习和实践来提高。
独立开发需要坚强的内心独立开发者们会遇到许多挫折，其中既有关于产品的，比如卖不出去、用户差评、服务上线即崩溃，也有关于开发者本人的，比如收入无法应付开销、家人不理解不支持、同时打两份工睡眠不足等等。不要看网上有些人大晒收入，似乎独立开发是一件既爽又赚钱的事，事实完全不是这样。即便是独立开发之王 levelsio，在 Therapist AI 项目上也备受打击，因为他尝试了很多方法收入却一直达不到预期，最后只得关闭服务。我再举几个自己的例子：

• Clicknow 曾经整个月一份也没卖出去；
• 感恩节促销，十几个人反馈无法激活，两天我总共睡了不超过五个小时；
• 一开始没用 HTTPS，被人挂到了推上甚至搬去微博嘲笑（当然这点确实是我的问题）

独立开发就是一个不断受挫的过程，只是随着时间推移，一方面你会减少犯错，另一方面也会逐渐脱敏。拥有坚强的内心，你才能熬过某些艰难时刻，而这一点甚至比掌握技能更加重要。
一切都是关于你自己在公司尤其是大公司上班，项目是有人讨论合作的，销售运营是不需要你自己操心的，甚至连产品失败了也是有人兜底的。而这些只是表面，最关键的是，你做的事并非关于你自己。项目成功，众人庆功；项目失败，换下一个。除了主导项目的人，作为一个大头兵你大概率不会把项目和自我认同挂钩，因为说到底，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。而独立开发，一切都是关于你自己。成功的喜悦会被放大，而失败的苦涩则更为揪心。你会把产品视作自己的孩子，无比珍视它们，见不得别人说它们的坏话。产品卖不出去，不会有销售替你背锅，你将在财务和心理上承受一切。产品的成绩会变成自我认同，对产品的否定会变成自我否定——毕竟它的全部都是你，想分离是不可能的。
我的建议

• 降低预期
• 心理承受能力不够，或是害怕被人评价和反馈问题，那就不要搞独立开发
• 如果发现自己并不享受这个过程，那就及时停止

积极地寻求失败

这世上大概人人都听过“失败是成功之母”这句话。曾经的我以为它不过是句烂鸡汤，是那种一天编一百句不嫌多的废话。然而一年的独立开发经历，让我对这句话有了完全不同的理解。现在的我觉得它是无上真理。

我们不妨把它换一种说法：

积极地寻求失败，因为只有失败才能让你真正进步。

一本书读完一周可能便忘了大半，而失败带来的教训刻骨铭心，永远不会遗忘。遗忘只是表象，这里的区别在于你是否真正理解并内化某件事，而亲身体验的效果往往最直接。正如前文所言，独立开发就是一系列不断受挫的过程，而每一次的挫折都让人成长，让我们得以避免同样的错误。

当然，失败与失败之间也有不同。有的失败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，这种需要谨慎应对。而独立开发中的失败往往可以挽回，比如你的产品卖不动，那就转变策略或学习别人，直到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；又比如去 Reddit 宣传导致账号被封，那就换个子版块，或是再起个新号。

当我们了解这两点，便会意识到挫折和失败并非坏事。不仅如此，我们更应该积极地寻求失败，然后根据失败做出调整，正所谓 Fail fast。这就不得不提到 pivot，它几乎是成功 startup 的必经之路，比如最近大火的 AI 编辑器 Cursor 最开始其实是个帮人写 Email 的应用。Pivot 之所以能带来奇效，因为团队已从之前的失败中吸取教训，并找到了真正的市场需求。独立开发者可以自己做决定，pivot 更加容易，因此没有不及时调整的理由。我可以讲讲自己的经历。

Clicknow 的 pivot 故事

Clicknow 起初叫 “Xylect”，在这里你能找到最早的一版网站。开始我压根就没想写一个 AI 工具，只想解决自己划日期添加日历的需求。既然实现了划词操作，那就多加点功能吧，于是有了划词解释。这就是 Xylect 的定位：一个划词的多功能工具。之所以取名 Xylect 也是谐音 “Select”，毕竟是通过选择文本来交互。不仅如此，一开始我甚至极力和 AI 划清界限，不想让别人觉得 Xylect 是 yet another AI app。这是最早的宣传语：

Wikipedia/Spell checker/Flight tracker/Calendar/Calculator with a single click
Automate boring tasks & save time

和 Reddit 帖子：https://www.reddit.com/r/macapps/comments/1e8oxjn/i_made_an_app_to_help_you_automate_boring_tasks/?sort=old

然而随着时间推移，我的想法逐渐产生了变化——因为我发现不论是自己还是早期用户，日常基本只用 AI 解释和翻译，其次是拼写检查。至于添加日历、航班追踪和计算器，我总共加起来用过不到五次。另一方面，我发现 Xylect 的 AI 划词确实帮我节省了很多时间，这是当初我没料到的。渐渐地，我不再羞于称 Xylect 为一个 AI 工具，而 multi-tool 的定位则是越看越不顺眼。终于有一天，我小小地 pivot 了一下，把 Xylect 重新定位成一个 “AI search & translation” 工具。

时间进到十月初。这时 Xylect 已经有了少量用户，时不时会给我各种反馈。有个反馈很有意思，说不知道 “Xylect” 这个词怎么念。 起初我不以为意，因此 Xylect == select 在我脑中已经固化，便觉得大部分人也应该会读。后来问的人多了，我也动摇起来：难不成大家真不会念？疑虑像泡泡一样膨胀，有一天我终于受不了了，遂决定改名。一番搜索后我灵光一现，click + know, Clicknow，还有比这更贴切的名字吗？至于后缀，既然我已经认定 Clicknow 是一个 AI 工具，那用 .ai 域名也是顺理成章。于是，clicknow.ai 诞生了。

一点方法论

网上有很多关于独立开发方法论的文章。总体看下来，立项开发阶段的共性较多，重点都是尽快找到 PMF，而推广则没有统一的方法（所以说推广难啊）。作为一本年终总结的小书，没有足够的篇幅去探讨独立开发的方方面面，因此只分享两点。

不要假设用户需求

我犯的最大错误，就是在一开始假想了很多用户需求，比如航班追踪和计算器。事实证明完全没人用，所以我已经把计算器去掉了。假想用户需求会浪费开发时间，带来额外的维护成本，让你无法专注于构建核心功能。

因此以后的产品我打算这么做：先实现最核心的功能，小范围发布，根据用户反馈进一步完善，再逐渐扩大发布范围。有人说用户不知道自己要什么，但 Clicknow 的用户给我提供了很多好点子。对此我是这么看的：用户永远有痛点，但他们没有精力去梳理，因此无法形成完整的产品方案；而当你发布产品，即便只有原型或是只能解决他们 10% 的需求，用户也会立马意识到这里面可以改进的地方，并给你提出建议。因此我们不妨更早地倾听用户，或许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。当然，你必须想清楚自己产品的核心及演化方向，否则可能会被用户天马行空的想法带偏。

Marketing 是个持续的过程

对程序员来说，做 marketing 首先要跨越心理障碍。我们往往不好意思推广自己的产品，或是在推广时太注重技术细节而没有从用户角度出发。不过这些都不难克服。

《推广独立开发产品，我做了哪些尝试》(https://laike9m.com/blog/tui-yan-du-li-kai-fa-chan-pin-wo-zuo-liao-na-xie-chang-shi,159/)(非常推荐阅读，)中总结了一些我过往的推广。文章写于八月，而在那之后我又做了许多尝试，比如黑五促销，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。这里想说的并非某种具体手段，而在于对 marketing 的认识。以前做开源项目，基本上就是做到差不多了扔上 Reddit 和 HackerNews，之后完全靠自然增长。对独立开发而言，这种一波流的推广是远远不够的。你最好不停地让产品得到曝光，而这也是 build in public 流行的原因。

很多人强调 SEO 的重要性，因为它可以带来持续的流量，对此我非常认同。只是我的 SEO 做得不好，因此也没有太多东西可以分享。如果有 SEO 大佬看到这，我很希望得到你们的建议。

理财与独立开发

这是一个鲜少被讨论的，却十分重要的话题。 

如果我们的目标是“独立”，即不依赖工资生活，那么做产品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手段。投资理财则是另一种。如果说投资理财是人生的重要课题，那对独立开发者而言它几乎是必修课。为什么这么说？ 

从最直观的角度理解，（全职）独立开发者面对的财务不确定性比打工人更大。产品收入的波动是不可避免的，因此我们需要别的手段来获得现金流。说白了，这也是 diversify 的一种。 

再拔高一些说，独立开发者们需要对人生更有规划，其中自然也包括财务。脱离公司，你失去的不仅是一份的稳定收入，更是整个社会安全网（safety net）：比如中国的五险一金，美国的 401k 和医保。曾经只要无脑交给系统的事，现在都需要自己解决。你需要规划的不仅是产品，更是自己的人生。

 那么究竟该如何理财？这方面的资料不计其数，我也不是专家，因此只聊聊自己比较有感触的几点。

以尽可能少的成本，尽早开始投资

大部分人投资一开始都会亏钱，而很多教训必须要靠亏钱才能记住。既然如此，那就尽早开始，以小钱投入，反正都是要亏的，早点亏早点学到教训。等掌握了市场的基本规律，再加大投入也不迟。

选对市场

避开 A 股。

投资没有唯一解

我一直秉持一个观点：一个人的做事方法最终还是要回归到 TA 的个人特质/性格。投资也不例外。如果你和我一样，更享受做产品而不是盯盘和研究个股，那指数或许是最佳选择；如果你有兴趣且愿意花时间研究，甚至本身就在开发相关产品，那自然可以试试更复杂的策略。

最后还是那句话：理财有风险，投资需谨慎。

结语

开始独立开发，可能是我做过的最好的决定之一。曾经的我自认为是资深工程师，现在我觉得自己是个商业小白。是独立开发让我意识到，我在公司锻炼出的技能树原来如此狭窄。这段旅程让我重新思考、学习、成长。

在开始前，我曾写过一篇文章《我想怎样做个人产品》，并在心里设定了 $1000 的销售目标。目前这两方面均已达成，因此我对第一个项目 Clicknow 还是很满意的。当然即便没达到，我在这个过程中学到的东西也已经足够有价值。

如果你想获得本书的 PDF 版（包含额外章节：产品的收入情况），可在此购买（https://laike9m.lemonsqueezy.com/）。

最后，感谢各位的阅读。